之前发在微博上搬运到老福特
他听到身后脚步声的那一刻突然想要落荒而逃,逃跑到经过的镜子前面确认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整齐,西装是不是熨帖,他有没有保持一个最佳状态。
怎么逃的掉呢。从一开始,郭富城就什么都逃不过。
“Aaron,”带着笑意的声音。为什么是称呼他Aaron呢,听起来亲近,但是却敌不过郭富城这三个音节在唇齿相碰间自带的上扬的亲昵。他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就这一个名字就能让他联想那么多。
郭富城转身,见到来人,笑起来,眼角泛起几缕细纹。“华仔。”他站在原地,等着来人赶上他,两个人并肩走着。
手指总是若有若无的相触。郭富城把手插进了西装的口袋。
刘德华开口恭喜无双成了当晚的最大赢家,拿走七座奖杯。Let us be the one当晚响起了七次,谁也不知道这是落日的余晖还是朝阳的序幕。
他点头,不无得意的翘起了一撮不安分的头发。“剧组大家都做到了最好,这是那么多人一起努力的结果。”他说的很官方谦虚,还是难掩得意之情。
“你也是,最后一幕让我觉得好震惊的。”刘德华夸张地赞美他,夸张地恰到好处,永远能让人觉得春风一度。
有一句没一句的断断续续地谈论着电影,声音也是并不清晰的恰好传进对方的耳朵里。
“你之前演唱会,身体好些了吗?”他当时行程依旧满满的,还是偶尔手机上新闻的推送,才留意到头条消息。各种传闻或真或假,流露出的影像也看不出端倪。他已经过了直接抛下一切事情开车到医院,躲过堵住门口的记者,像个小偷一样潜入病房,自觉帅气的给床上的人一个胜利之吻的时候。徘徊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到底没有按下拨出电话。理智到底压着天平倾斜,你以什么关系呢,郭富城对自己说。
刘德华笑了一下,说好多了,没什么事。郭富城揶揄道“都五十多的人了,要注意养生啊。”
“你搞笑嘞,自己不也是都五十多的人,还想装小年轻?”刘德华皱着眉头,却掩盖不住笑意。
这也许算昨日重现,郭富城拉近了距离,用手指指着他大笑,似乎一瞬间回到了某日一起拍宣传片的时候,“那当然,我现在都带着二十多岁的小孩玩,三十岁的都可以被称作老哥哥呢。羡慕吧。”
刘德华点了点头,深表同意,“看来是得把我爸带我去参加爸爸去哪儿的事提上行程了。”
就这样有的没的的走着,皮鞋的声音在寂静的走道里格外明显。扣在他的心上。恰到好处的对话,贴心的给对方抛出不冷场的问题,倒显得很热络。烦闷的疲惫如缠绕着的爬山虎,一点一点的从底下爬满心墙。
郭富城开始后悔没有和剧组一起走,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他暗自唾弃,总是做一些没意义的事。
变了太多,分明当初并非如此。分明,真的是旧情人相见。隐藏在巨幕下无望而隐秘的爱意。
这样找话题的手段算得上高明,却经不起与昨日对比。再繁华锦绣装饰的娇弱的人造花朵,终是敌不过朝阳初生时叶片上颤巍的晶莹水珠。
总听人说,变老的一大特征就是你开始频繁的回忆往事。所以郭富城觉得自己还不老,他很少触及回忆。他还可以举出自己依旧年轻的例子,听说年岁的增长会越来越少梦,越来越浅眠。他睡眠质量很好,即使熟人入梦,也能睡的安稳,不会唯不忘相思地午夜梦回惊醒。他很年轻。
梦里他可以和别人打上一两个小时的电话仍然意犹未尽,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寻找话题,就能自然的流露不加掩饰的快乐。他像个第三人冷眼旁观,毫无波动地想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他快乐的叫着华仔,华仔,很少时候会称呼Andy,颁奖礼的游戏上也能喊着和自己分别居于两端的人的名字,要他桌上的玩具。他在镜头与簇拥的人群的瞩目下光明正大的喊着和他传着不清不楚的绯闻的人的名字,另一个人毫不介意地笑着表现出理所当然的善意与快乐。
朗朗乾坤。
谁能想得到,小报传的信誓旦旦时清清白白,越上了顶峰,滴水不漏时却暧昧不清。
那时用着郭富城家距离片场太远的借口,两个人怀着殊途同归的晦涩念头接受这样荒谬的提议,郭富城借住进刘德华的房子。
只是过了不久,郭富城半夜风风火火的推开刘德华的卧室门,跳在他的床上,小心翼翼的掀开他睡觉时也工工整整的被子,露出迷蒙着双眼睁不开眼睛只露出一点亮光的睡容。
郭富城还未等房子的主人清醒睁开双眼,兴奋地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他的嘴唇,嘿嘿笑了一声,又光着脚跳下床窜回自己的房间。就像一场奇怪的梦。
他早晨起床时听到了敲门声,依旧是光着脚去开门,吱呀,房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随之抬起头,露出晦涩不明的神色。
很用力的亲吻后,他又一次笑倒在床上,两个人头发都乱糟糟的,才发现彼此的胡茬都扎的脸痛痛的。
“ EI IN ARCADIA EGO
我也在阿卡狄亚 ”
过于快乐。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共享的秘密。隐藏在万千人里无望的爱情。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很久之后,他演唱会上,提起曾经和他一起站在顶峰山顶的三个人,带着一点讥诮的怀念。
突然之间,万籁俱寂,不约而同的谁也没有出声,他站在万人中央,万众瞩目的光束打在他头顶,他似乎嗅的到十几年前的房子里,下雨后,当时还生长着的花盆里植物的味道。他突然开始想,不知道那盆花,在他离开之后是个什么模样。大概是死了吧。
于是他开始唱一起走过的日子。
他离开时也是一个下雨天。雨刷匆匆扫过车窗,却在下一秒又被雨水铺成雨幕。他开着车,眼泪却流了下来。
刘德华看到他的新车,也兴致勃勃的摸了一把,感慨这车帅极了。
那当然。他在心里说。
他们俩今天座位隔了四个人,堂皇世界,如同隔了万千星河。
颁奖时,他上台,表情管理做的很好,颁奖嘉宾也是。他弯下腰,握手。
相触的掌心都是汗津津的。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到底不是每一个颁奖典礼他们都坐一起的时代了,新的时代已经来临。黄金时代结束啦,他在心里轻柔的说。
他钻进车里前,冲着向自己的车走去的刘德华挥手,刘德华转身,抬起手臂,当做是告别了。
郭富城坐在车里,镜子里的人眼角笑纹很明显,他叹了口气。
黄金时代过去了,雨季不再回来。